喜欢听苏笑柏说华语,语调温和可亲,像儒雅的“国语”,让人感觉舒心。然而,这位与新中国同龄的湖北艺术家自认非常固执,30年前获得奖学金到德国杜塞尔多夫深造五年,师从当地知名美术院校几位声望很高的教授,当时一直不愿放下一贯的写实主义手法走向前卫艺术之路。

早前他来新加坡出席Pearl Lam Galleries为他举办的个展时说:“那五年是漫长而从容的学习过程,我的画风竟然没有改变,真是不可思议,我很慢热、很固执,而且坚持己见。当时有个奇怪的想法:所谓当代艺术,德国满街都是,看起来很简单,甚至不需要一种技术,我为什么要学他们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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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后,他毕业离校,留在德国当了十年自由艺术家,那也是他无法改变风格的理由,因为他必须画“好看”的画,才能找到买家,并以此维生。尽管当时他已受到西方现代主义与抽象传统的影响,但仍未开创体现个人本色的当代特色。

以传统材料画当代画

后来,苏笑柏为了让女儿学中文而回返中国,以上海为创作基地,却也因此找到全新的作画材料,开启通往当代艺术的大门。2005年,他在福建偶然找到一种传统漆料——大漆,并尝试以它取代油彩作画,进而发现其光亮度、流动感、干湿度等特性让画作展现新面貌,从此开创自己的当代艺术新天地,过去的种种坚持与执着,竟也都放下了。

Garden of Joyful Red《怡红园》

“当代艺术的魅力,哪怕是一个慢热型的人,只要一踏进去,就一发不可收拾。我一开始只想试试,想比较一下跟自己以往的创作方式有什么不一样,结果发现作品的新面貌让自己大大感到惊讶,这是一条不归路,回不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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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指出,绘画是非常传统的艺术表现形式,甚至不是当代艺术的主流,因此他试图在材质上做出改变。“我的作品在西方称不上是前卫艺术,因为我创作的仍是架上的绘画,形态上是传统和保守的。我在当中做了一些材料上的改变,而几乎每个艺术大师都会对材料寻求改变,但并不是有意识的,而是出于作品的需要。”

无法停止工作

对他而言,以大漆作画是一种选择,关键在于如何别出心裁地使用漆料,才能创造出与民间工艺不一样的艺术效果和层次。此外,他以相对粗糙的麻布取代帆布作为载体,但不是将麻布绷紧在画架上,而是让麻布凹陷进去或鼓胀起来,而他也已习惯不用画架作画,而是把画布平放,然后涂上一层又一层的大漆,让画面有实体感和重量感。

Out of the Blue《出蓝》

他的创作过程就是这样不断在画布上涂刷一层层的漆,有人形容这是一种修行,他自己倒没想这么多。“这个单调和重复的动作让我感觉欢愉,我涂的颜色、厚度和时间长短,会因为内心情绪和外在的温湿度而产生无穷变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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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习惯性的每天这样涂啊涂,最后画作呈现如同漆器和汝窑瓷器般的效果,让他意想不到,当中有很多的偶然,也渗杂了惊喜和懊恼。“我无法停止每天这样的工作,这对我来说并不复杂,就是不停的刷,所有的准备都已在那里,我只是去执行它。就像开车,路造好了,油打满了,我就只是规定自己把那几个小时的车程开完。”他说得云淡风轻,背后其实有着多年来累积对艺术的参透和历练。

不理市场,活得健康

过去十年,中国当代艺术市场非常热闹,苏笑柏说自己一直保持冷静,完全在这圈子之外,几乎不理市场。“市场是画廊必须关心的事情,跟我没关系。我严格按照德国艺术家的习惯,自己没有卖过一张画,都由画廊代理。”

Green Amber《綠琥珀》

曾经有一家拍卖行的代表找上门,要跟他买画,他说不行,那人不理解,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,还讲很多大道理试图说服他。他不擅长拒绝别人,就只是听对方讲话,足足听了七个小时,最后他说:“我无法这样做,虽然我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国家。我本来就是没有生意头脑的人,去了德国后也没看到有艺术家做这样的事,这是一件非常可笑、不健康,甚至是非常丢脸的事。”后来这人再也没有找他了。

他认为,一幅再好的画,如果卖到超过200万人民币,就已经不是用来欣赏的艺术品,而是一种积累,就像股票、石油那样是一种期货,收藏也变成了商业行为,艺术家不能让这些事来分心。“这是金钱上的损失,可是我因此活得很健康、坦然,心里没有隐藏的角落,我相信我可以走得很远。”

当年苏笑柏为了女儿回到中国,原本以为三五年后又会重返德国,后来他在中国找到新的创作形式,也遇到好的画廊和藏家,他很珍惜和感激,于是决定继续留在中国。他笑说现在每次到德国,完全失去工作的欲望,就只是探望老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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