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洁仪 新加坡最温暖的声音

封面拍摄结束后，陈洁仪换上私服，一件大红外套衬得她神采奕奕，一笑，整张脸都亮了起来。红色，也是新加坡的主色调。八月，新加坡迎来建国60周年，举国欢腾的日子。访问自然也从“家”出发。

家，有形也无形，端看如何诠释。我没料到的是，自年轻起便因工作频繁奔走世界各地的她，竟对“家”有着如此深切的依恋。她形容自己的生活状态是“始终在移动”，正因为这种流动性，“家”的存在才显得格外重要。她在同一栋房子住了25年，未来亦不打算搬离。

“我觉得家有两个层面，一是实体的另一则是概念性的。实体的家很重要，对我来说它是个落脚点，让我踏实安心；每次回到家，都会有种熟悉的感觉。” 她轻松地靠在酒店套房内的沙发上，仿佛天涯海角都不及一个温馨的角落。

回忆童年住过的房子时，她记得家里每个角落和摆设，她说自己蛮恋旧。这种恋旧，也体现在生活里。“我很喜欢收集小东西，跟好朋友去吃饭我会把那张账单留下来。20多岁时，家里摆满了奖杯，走廊挂满海报，像星光大道一样，哈哈哈。”30岁后，她将所有奖杯、海报以及工作相关物品一并收进仓库。留下的也只是与工作人员在工作时的私下合照。“那不是一个多么重大的决定，我只是想把公领域和私领域分清楚。”

巧的是，那也正好是在她35岁那年，2004年，从歌手身份暂时抽离，转而进入公关公司当白领的时期。记得她在别的访问说过， 刚到公关公司上班时兢兢业业差点搞砸案子。那时的陈洁仪已非吴下阿蒙，有勇气褪下华服，闪身退出众人眼光过平凡的日子，我打从心里佩服。

当天访问前我们先拍视频，用删减法，让她从一系列本地美食选一道最爱。肉骨茶拔得头筹，她解释，哪家肉骨茶不是重点，选用的肉排才是精髓，她打趣地说：“我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。” 

的确如此，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。当初能够毫不留恋地摘下明星光环，她用行动证明一切。“那是我人生中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。我很小就出道，还没上大学就开始工作，后来才回去继续把书念完。所以我对于‘成为大人’的认知，一直是和工作绑在一起的。”那段时间的暂别，让她重新整理一切，“从那之后，我觉得自己和工作的关系变得很健康。”

至此之后，她与工作之间划清界限，保持微妙的平衡。“我很开心自己在50岁以后还能继续工作。过去我总以为，50岁就是该退休的年纪。但现在的我不只还在工作，甚至很享受工作。我认为这是一种恩典，而之所以能走到今天，很大程度是因为我和工作的关系是健康的。”

2014年，陈洁仪因胃酸倒流影响声带，一度失声，让她经历了一段低潮期。后来她接受了手术，过程非常顺利，但术后仍需耐心休养，让声带逐步恢复正常功能。那次事件却也让她学会更豁达地面对人生。尽管经历过高峰与低谷，她从未刻意营造“我很好”的人设，反而始终诚实地去感受生活，从琐碎的小事中体会人生的厚度。

“这跟我的成长背景有关。很多人从小被灌输‘你一定要成功’的观念，但我父母从小就教导我们四姐妹，成败只是人生一部分，不值得过度执着。失败了不代表你是个失败者；成功了也不代表你很了不起。”

“入行后我从不因为走红而自满，也不会因为被遗忘就沮丧。”她说，“我知道自己很努力，但不觉得自己特别聪明。成功不是我规划出来的，只是顺势而成。部分是个性使然，更关键的是父母从小灌输的平常心。他们吃过很多苦，从小就让我们明白人生有高有低，顺境或逆境其实都一样，不必因此改变自己。”

她坦言，这些领悟是一步步走过千山万水的体会。“我以前也吃过很多苦。我们那个年代的艺人，真的是一点一点拼出来的。”她笑说：“我的侄儿刚出来社会工作，常觉得很苦，想放弃。我跟他说‘每次到一个临界点就系个绳结继续撑住，一次一个结，慢慢地你会发现自己撑过了。’人生就是这样，很多时候你觉得撑不下去了，再忍一忍就过去了。”

在这样顺流而行的状态里，她也有面对低潮的“陈式独门法”。“我有一位13岁就认识的好朋友，或许有人觉得她很毒舌，但她总能让我放下情绪。以前觉得累的时候就会找她诉苦；她会把我的遭遇当黑色笑话讲，而我会被她逗得大笑，笑完就释怀了。”那种笑中带泪的幽默，也成了她面对生活起伏的解药。

顺势而为 随遇而安

适逢国庆，我们特别安排在滨海湾金沙酒店(Marina Bay Sands)的御天华庭(Paiza Skyline Suite)豪华套房拍摄。套房高居54楼，落地窗将金融区林立高楼美景尽收眼底。那天上午天色阴沉，乌云密布，细雨轻落，从高处望出去，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。

有趣的是，就在陈洁仪妆发完成，准备拍摄那一刻，天色突然放晴，阳光悄然洒落，仿佛也在呼应她在访问中提到的“凡事有时”。她说：“现在的工作节奏，是有季节性的。”她说，“有工作期，也有空档期。以前一年365天，每天24小时都在工作，就算再热爱，也会累。但现在，我一年只工作大约一半的时间，每一次开工反而更期待，也更有精力去面对。”

入行30余年，她与团队之间早已培养出深厚默契，很多事情无需多言就能达成共识。“当我说接下来想出国旅行，大家自然就知道那段时间不会安排工作。除非真的有特别值得的项目，那是另一回事。”

当下，她举了一个例子。“我妈妈两个月前过世，我们从去年12月就已有心理准备，知道她撑不过六个月，所以我们推了不少工作，将上半年的时间留给家人也陪伴妈妈，同时预留时间让自己整理情绪。母亲离开后，我才慢慢开启下半年的工作。我觉得上天对我真的很好。如果你相信神，这可以说是神的安排；不相信，也会觉得一切自有节奏。我相信能量的流动，一切都会水到渠成。”她的语气平缓，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，像她身上的红色衣裳。

一首歌 属于新加坡

陈洁仪说，参与国庆项目是她喜欢且想做的事，她分别在1998年、2004年、2010年、2015年及今年，五度在国庆庆典上演唱《家》。今年，更是暌违十年与林宇(Charlie Lim)以及The Island Voices合唱SG60国庆主题曲“Here We Are” ；这首歌亦由林宇创作。

《家》的意义早已超越一首歌，它是一种精神、一种信仰。身为演唱者，陈洁仪功不可没。她忆述，过去有两次演出印象特别深刻。第一次是1998年，当年她不过初生之犊，穿着不习惯的长礼服和高跟鞋，每一步都兢兢业业。

“以前在正式表演前只有一次sound check，哪像现在有多么多次彩排，那时我连舞台都没踩过。真正站上台时我望向人山人海的观众席时，感觉有一股排山倒海的人气向我涌来，在台上单薄的我得几乎撑不住。现在回看录像，发现自己看起来还蛮稳的，表现比想象中还要好。演出后，前辈跟我说‘你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’，也许那种‘能扛’的感觉，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被逼出来的。”

她说，第二次特别难忘的演出是2010年。当时她曾暂别歌坛、也经历了低潮，再次演唱《家》，感受大相径庭。“这首歌已升华，它不只是我唱的一首国庆歌，而是象征某种归属，好像这首歌已经不是属于我的了，而是属于大家的。”

1997年李迪文(Dick Lee)只身在香港发展，以游子的心情写下这首歌，当时陈洁仪亦旅居国外，感同身受。“当这首歌找上我时，我心里却立刻有个声音，这首歌就是为我写的。”她进一步解释：“刚开始，当有人跟我说他们很喜欢这首歌时，我会将此视为大家对我的赞美；后来我发现它已演变成大家共同拥有的‘东西’。它不再只是关于我，而是关于我们。”

陈洁仪尤其喜爱本地知名学者兼作词人木子所填写的中文版歌词，里面有一句“我的梦 不论在何方 一生的爱 唯有家” 。她缓缓地说：“我的梦，把我带到海外去，但家才是真正的归属。”这首歌，也为大家找到了家。

Cover looks Tiffany & Co.

Text Dion Tang
Photography Mark law
Fashion direction Jeremy Tan
Hair Ben Leong @ Passion Hair Salon
Makeup Peter Khor using Chanel Beauty
Photography assistant Rigg
Location Marina Bay Sands Singapore